面茶是咸味稀食,在中國烹飪學上,把它列入“古小吃”。清袁枚《隨園食單》中說,是熬粗茶葉為汁,對入炒面;可加麻醬汁,也可加牛奶、奶皮、奶酥。這種做法顯然與現代不同。
現在做面茶,是用糜子面兒摻小米面熬制而成,吃時上撒碾碎的熟芝麻(內加鹽),淋上麻醬汁(麻醬用純香油調成)。既營養(yǎng)豐富,又起調胃潤腸的作用,所以是京津的著名早點。
被史樹青譽為對社會風俗史研究頗有成就的成善卿曾有竹枝詞說:“風味小吃曰面茶,味美解饑實堪夸;糜子小米熬作粥,椒鹽麻醬姜末撒?!北本那暗拿娌瑁厦媸且鼋┑?,這也是特色。天津的面茶,加小料應分兩層,而且用圓頭小竹尺,把麻醬攪入碗下第一層,然后再盛上半碗面茶,撒熟芝麻面兒、淋麻醬汁。
天津賣面茶的,清末民初以小關附近上崗子為有名,主要是用料純正,后多家制售,幾乎成了十字街一帶土特產。四五十年代,以鳥市楊氏最著稱。楊氏行三名楊玉坤,每天由兒子打下手,擔挑自西頭挑到鳥市大街南頭東側一條小胡同內售賣。楊三賣面茶料精活細,為什么要活細?因為面茶需要轉著碗邊喝,不用勺,小販盛面茶也不能大勺扌匯(kuǎi);楊三盛面茶用淺檳榔勺,浮皮盛一下,再中間舀一下;楊三盛一下,點一下頭,非常認真,也成了習慣動作。這樣做才能保持面茶不攪澥了;而且浮皮(老主顧吃面茶專要皮子)涼,中間熱,一勺涼,一勺熱,吃時適口。一直到“文革”鳥市被砸爛,楊三擔挑到西北角、大伙巷口擺攤,仍然盛面茶時點頭不已。這印象給我很深,我寫小說《龍嘴大銅壺》中的楊四,就是以楊三為肖像描寫的。他賣面茶,一律“雙加料”:下層加麻醬、撒芝麻;浮皮兒也撒芝麻,淋麻醬,且麻醬汁一條一條,很細,又構成網狀,真是又好看又好吃?!拔母铩焙笃?,楊三父子不能“走資本主義道路”了,以后天津賣面茶的幾乎沒有了。
改革開放,在哈爾濱道,我發(fā)現又有一個老石賣面茶。他用芝麻仁兒(芝麻去皮)炒熟做小料兒,絕不摻黃豆面,麻醬也用好香油調,熬面茶還用發(fā)酵的老法子。我曾向一些老友乃至飲食公司的老趙等“識貨”的人推薦,大家吃過都說:“有老味兒!”但因老石在馬路擺攤,所以幾經搬遷,最后因賣面茶收入甚微,又快九十的人了,去年宣告“停業(yè)”。